毒果（三）
精神和人性一样，是害怕空虚的。为了填满空虚，人性拿爱情填进去，精神往往拿憎恨填进去。
——维克多•雨果《笑面人》
目黑莲手里提着还温热的米粥走进病房，外面依旧还是冷，他的手指有些乌青，道枝骏佑正坐在床上看着外面。
送走了同事，目黑莲掸了掸肩上和发间的雪渣，他将桌子拉开，把粥放在道枝骏佑面前，道枝骏佑这才转过头来，笑盈盈地看着他。
“谢谢。”十岁的孩子这么说道，目黑莲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，道枝骏佑也很听话地拿起了勺子。
“刚刚在看什么?”目黑莲走到窗边向下看，他看到了在医院楼下长椅上正给孩子喂粥的男人。
“不知道。”道枝骏佑回答道，目黑莲没并没有在意他的回答，坐下安安静静地看着他。
“等出院了，你要去一趟警察署，接受审问。”目黑莲摘下眼镜，道枝骏佑没有放过这个时刻，他紧紧地盯着揉着眉心的目黑莲，等到目黑莲戴上眼镜，他才收回目光。
“嗯……但是，其他警官会像你一样——对我这么好吗？”道枝骏佑的话太过天真，目黑莲的手放进了裤袋里，似乎在摩挲什么，他沉思片刻——“也许吧，如果你好好配合的话。”
“是吗。”道枝骏佑不再说话，小口小口地喝粥。目黑莲看着他的动作，等到他将粥全部都喝完这才开口。
“听护士说，我离开的时候你有离开病房。”目黑莲开门见山道，道枝骏佑扭头看着他。
道枝骏佑点了点头，一双漆黑的眼睛看不出半点心虚：“是的，我没怎么来过医院，不知道原来卫生间就在病房里……是叫病房来的吧?”
目黑莲眼神闪了闪。
“嗯，我知道了。”目黑莲道，“无聊吗?需不需要我打开电视？”
道枝骏佑摇了摇头。
目黑莲俯身，将手肘放在大腿上，抬头直视病床上的道枝骏佑：“那么，我方便问你一些关于你养父母的事情吗？”
道枝骏佑似乎对这个话题有些敏感，他先是瑟缩了一下，双目溃散好一会儿才渐渐回过神，他看着目黑莲，最后下定决心似地点了点头。
“好……”道枝骏佑点了点头，突然他的手又抓紧了被褥，“但是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我的养父母？你……”
“警察署可以调查到的，这是很正常的吧？不用太紧张，道枝。”目黑莲沉静道，道枝骏佑自知失态，松开了手。
几番谈论之下，道枝骏佑显然有些吃力，目黑莲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样子，道枝骏佑拧起眉头，看着目黑莲。
“好。我知道了，谢谢你，道枝。”目黑莲站起身，抬手的那一瞬间，道枝骏佑下意识地闭上眼，抬起胳膊护住头，目黑莲也只是揉了揉他的头。
道枝骏佑睁开了眼睛。
目黑莲陪了道枝骏佑一整个下午，道枝骏佑吃了药之后又睡了过去，目黑莲见状过去给他掖好被角之后推开门去了医院天台。
临走时，道枝骏佑睁开了眼睛。
目黑莲跟来往的护士打了个招呼，一步一步慢悠悠地走去天台。
天台上的雪被扫到了一边去，天空也是灰蒙蒙的。目黑莲看到不远处有几个已经裹了一层积雪的盆栽，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两支烟和一个打火机。
他娴熟地咬着烟给自己点了火，吸了一口之后又吐出烟雾——目黑莲不是不抽烟，他只是不喜欢在公共场合吸烟，让别人看到他这幅样子。
他咬着烟一口一口吸着，又拿出手机划进相册，看着自己拍下的存在那个小相机里还没有被道枝骏佑洗出来的照片。
两张由道枝骏佑拍下来的照片——一张是养父趴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死状，一张是养母躺在床上的死状，两张照片里都有在开心地笑着的道枝骏佑。
“有够深的。”
目黑莲接到了电话——来电人是“小野直川 系长”，他按通了接听键。
“莲，尸检报告出来了。”小野系长道，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，目黑莲掐了烟，把烟头扔在地上用皮鞋踩灭。
“法医那里还真挺快的，情况如何。”
“那对夫妇体内有大量酒精成分，而且……还有种慢性毒。不过死因和那个毒药联系不大，主要是失血过多同时还有酒精摄入过量。”小野直川快速道，目黑莲听完之后拧起了眉头，“现在那孩子还在医院吧，你让医生查查看他体内有没有那种毒素，我把报告的图片发给你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
一个合格的猎手，是不会留下瑕疵的。
体检报告是用医院之前采集的道枝骏佑的血样化验的，所以不需要道枝骏佑亲自体检，同时这也是目黑莲想要的。
不要打草惊蛇。
“目黑警官，报告还需要等一会儿才能出来。请您耐心等待。”护士没忍住多打量两眼这位年轻的警官。
目黑莲点了点头：“没关系，我不着急。”
回到病房的时候，道枝骏佑正在吃护士送来的晚饭，虽然才只是下午，但是道枝骏佑已经有些饿了，他看到来者是目黑莲，于是眉眼弯弯。
目黑莲将这笑容收入眼底，他一时还无法分清道枝骏佑把他划分到什么样的阵营里，所以对于这个孩子——即使他是一个孩子，也依然不会轻举妄动。
——天生的伪装者。目黑莲这么想着。
“目黑君，要一起吃吗？”道枝骏佑捧着铁制餐盒里的清淡小粥。
“你吃就好，我等会儿去点份外卖。”目黑莲道，他又重新坐回那个位置，谁也都没有说话，只能听见勺子轻轻碰撞餐盒的声音。
目黑莲看着手机上小野直川发来的尸检报告，他一手托着腮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没一会儿，他息屏把手机放下：“道枝，你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，接受审问的话不要太紧张，问什么说什么就好了。”
道枝骏佑点了点头：“我知道的。”
目黑莲闻言也不再说话，道枝骏佑很快就把粥喝完了，然后他按了按床边的响铃，护士很快就进门帮他收走了餐具，踩着米色的坡跟鞋如风一样地离开了。
“目黑君，今天外面也很冷。”道枝骏佑靠在立起来的枕头上，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，目黑莲看着他。
“……”
道枝骏佑看他不说话，于是指了指目黑莲垂在空中的手：“你的手都冻红了。不要得冻疮哦，很疼的。”
TBC.
